Time Serai

　
上星期天中午，和幾位大學好友相約在老地方『玥』喫飯聊天，在好友臨時起意的提議下，三人跑到長春觀賞了今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－－【竊聽風暴】（Das Leben der Anderen）。這部電影同時也在 2006 年歐洲電影獎榮獲最佳影片、最佳男角、最佳劇本（同時提名：最佳導演、最佳女角、最佳配樂）。
　　
從這裡開始……
　
故事主要發生在柏林圍牆倒塌前五年的東德，當時對於思想、文化尚進行嚴格的政治控管。身為東德國家情報局「斯塔西」（Stasi）頂尖特務員的 Wiesler，以其專業敏銳，認為劇作家 Dreyman 有監視之必要；先前 Dreyman 因與東德領導人 Honecker 有交情，故從未被人質疑其忠誠。同時，由於東德政壇某位重量級官員覬覦 Dreyman 的愛人──知名女伶 Sieland，因此對 Wiesler 的行動表示積極支持。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，嚴密的監聽系統被安置到 Dreyman 的公寓，Wiesler 更決定親自出馬，執行這項「勇者計劃」。
　
然而，「監聽」的本質不僅是入侵，更是一種參與。當隱身在暗處的 Wiesler 透過監聽系統開始分享 Dreyman、Sieland 及其友朋的生活後，Wiesler 的生命也慢慢出現了微妙的變化……此外隨著 Dreyman 的好友－－舞台劇導演 Jerska 因長期受到東德政府的冷凍藝術生命和監管而自殺，Dreyman 決定不再繼續狡猾地規避知識份子的良心，他要採取一些實際行動……
　
冷空氣裡的熱呼息
　
歐洲電影的緩慢步調，總讓我覺得好像彼此疏離，卻意外發現自己已經被牢牢繫縛住了，每每越到影片後半段，越覺讀來香醇，甚至脫出了電影院這個場域，情緒依舊深受影響；【竊聽風暴】就是這麼一部電影。
　
劇本的節奏及輕重拿捏得恰到好處，我認為是這部電影得以成功的基礎。一方面編劇以「時間」為軸，似乎讓觀眾的注視成了比「竊聽」更豐富的「偷窺」，逐漸也被吸納進了故事；另方面，編劇暗自佈下的巧妙伏線，使得最後峰迴路轉、總算攤了開來的「真相」，儘管委婉、溫柔得不可思議，卻擁有相當強悍的動人力量。
　
在這個基礎上，導演採用相當平實的手法來加以呈現。不刻意在故事發展透過特殊效果達到煽情的目的；這種「白描」的方式，更使得觀眾與故事之間連繫的情感如涓涓細流般自然湧生，綿綿不輟，餘味無窮。
　
演員的精湛表現亦為重要亮點，尤其是飾演男主角 Wiesler 的 Ulrich Mühe。由於設定 Wiesler 為「斯塔西」（Stasi）最出色、最聰明的特務人員，因此表情的變化自然會減到幾乎完全沒有變化；問題是，這部電影最必須說服觀眾的，就是向來忠黨愛國的 Wiesler 是怎樣出現了價值認知的轉折。外部詮釋承受如此大的限制，又得將轉折呈現得非常自然、非常具有層次感。Ulrich Mühe 完全了掌握其間的收放，難怪能憑這部電影拿下許多「影帝」頭銜。

是什麼樣的信念在背後支持，才會產生這樣一部電影？好友說，有影評人提到【竊聽風暴】是德國第一次以嚴肅的方式去直接面對前東德的真實生活，先前雖然有一部膾炙人口的【再見列寧】（Good Bye Lenin！），但該片終究在回顧傷痛時選擇加入一點幽默與戲謔，巧妙地卸下了歷史的部份重量；很難評斷哪種呈現方式比較高明，我相信，如【再見列寧】這樣以扁舟渡大江，需要另一種勇氣及智慧。至於【竊聽風暴】的現世，表面上看起來導演將整部電影處理得不慍不火、不疾不徐，我仍舊相當佩服這種「以直球對決打者」的魄力與坦率。
　
其實，海峽兩岸在過去五十年內都曾遭遇過類似的箝制，不是沒有出現過以這類題材為主軸的電影，然而，膽敢如此直接討論政治巨靈迫害且未流於激情控訴的作品，幾乎沒有，不是太曲折迂迴，就是太泛情緒化。
　
我喜歡【竊聽風暴】在初始創作意念方面的堅定，更佩服能用淡筆繪出深度的巧妙，而後者更使前者得以充分發揚卻不矯情。於是，即便在前東德的冷空氣裡，我們依然可以感受到熱呼息爬過皮膚，那種溫暖，來自於故事裡女伶的血、特務員的淚和劇作家的為所當為，也來自於電影幕後工作團隊的誠懇與善意。
　
在那個信任斷裂的時代，儘管闃暗垂天，卻仍有一束光，從未離開。

　
　
附註：
　
「斯塔西」是全世界最強大的情報機構，它一度擁有令世人望而生畏的力量－－90000 名機關人員、120000 名諜報人員、1000 名專職電話竊聽人員和 2000 名郵件秘密檢查人員，被稱作「情報皇冠上的珍珠」。東德垮台後，史上最龐大的秘密案卷於是曝了光，長達 125 英里，有 21 億 2500 萬頁，重達 625 噸。前東德有 1800 萬人口，竟有超過 600 多萬人被建立了秘密檔案。也就是說，每 3 個東德人中，就有 1 個被監控。這樣可怖的情報工作，造成了夫婦、朋友和同事之間，到處都是線民，監視告密甚至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份。（以上內容摘自【開眼電影網】）